张伟匆忙挂断了电话。
张伟并不生何英的气,来南边这段时间,他渐渐认识了这里人的风俗,干什么都行,就是别提钱。
而且,钱是人家辛辛劳苦挣来的,凭什么借给自己?借是拔刀相助,不借是公道,没什么好说的。
还有,正像何英所说,她自己也做不了主。
张伟悔恨不应向何英提这事。
张伟回到18楼的小窝,躺在床上,心里一片急闷愁苦,左右彷徨,魂飞魄散。
小郭放工回来,见张伟愁眉苦展两眼冒火,面目面目干瘪,很担心他的身材,安慰了张伟半天,拉着张伟去街上打牙祭。
小郭拉张伟到了一个粥铺,找了个屏风隔离开的半封闭角落坐下,对张伟说:“这地方高总从前带我来过频频,粥做的很好,你喝点粥,下下火,别太着急,事情还是要逐步来。”
张伟感激地堆小郭点颔首,还是老乡好。自己这几天住院的钱都是小郭付的,他自己工资收入并不多,月头到月尾基本也剩不下。
两人正在吃粥,忽然闻声外边相邻的屏风间里进来3个人,边吃粥边说话。
分明是高总和林司理和李经理的声音。
看来他们忙完了,也在这里吃粥。
小郭也听出来了,刚要说话,张伟向他“嘘”了一声,表示他别张扬。
张伟不想和他们说话。
表面3个情面绪似乎都不错,言笑风生。
他们用海州方言说的。
这段时间,张伟对海州本地的话已经基本能听个大概。
林经理:“高总,宿将出马,一个顶俩,本日您一去,这项目立马就谈成了,还是您锋利。”
李经理符合:“是啊,今天跟高总出去,又开眼界,又学知识。”
这两个家伙捧臭脚的功夫够可以的。
高强呵呵一笑:“以后我会常带你们出去,多学习,我们公司以后还要大发展,还需要更多的人才,特别是像你们这样的。”
林经理:“谢谢高总提携,我们俩是铁了心跟您干,您到哪我们就到哪。”
李经理也急遽符合。
高强满足地笑笑:“我是相信你们的,毕竟你们是我们当地人嘛,亲不亲,一家人,根儿都在当地,做起事情来保险,放心。”
李经理:“那是,高总,我对您,对公司,是绝对的忠心,绝对地忠诚。”
高强:“这个我是相信的,从你们的举措上就看出来了,你们能够将公司的巨细情况随时向我如实报告,本身就很能阐明问题,说明白你们对公司的忠诚和关心。另外,你们还要和同事搞好关系,同大家打成一片,不要被大家孤立,否则,大家什么事都瞒着你们俩,你们也就成了睁眼瞎。”
张伟听了高强这话心中不由一凛。
林李二人连连称是。
高强继续说:“特别是你们在和张经理的关系处理上,肯定要把握好一个度,不能太远,可以适度接近,他在业务上还是有一定的本领的,特别是新客户开发上,很有作为。”
林经理:“可是,他好像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,仗着您和老板娘宠她,很傲气的。”
高强笑了:“你们是傻子,这都看不出来,他是外地人,懂管理,我必须要用他着力,给他一个经理的名分对他好一点。下一步,公司准备设立2名副总,一个分管业务,一个分管导游,到时候就把他架起来,让他用心做业务就是了。你们是本地人,总归我还是相信你们的。”
李经理:“那他不就成了高级业务员了?”
高强:“说了这半天,你这会才开窍。知人面不知人心,我和老板娘这次出去,我才真正看破他,唉!以后我和老板娘不在家的时候,你们俩给我看好门,管好人,可别出什么毛病。”
林经理:“高总,您放心,包管没问题。”
高强:“那就好,对了,以后牵涉到钱的时候,只管不要让张经理单独拿钱,万一……”
李经理:“明白,高总,明白您的意思。”
高强哈哈一笑:“不错,你们俩都是我的好兄弟,我是一直把你们当自己兄弟来看的。”
张伟和小郭在隔壁听得很专注,小郭提心吊胆,张伟心如死灰。
张伟和小郭坐那边没动,一直等他们吃好走了之后才离开。
张伟终于明白自己在高强心中的位置。
张伟现在内交际困,心力交瘁,身心俱疲,大脑感到就要崩溃。
晚上,躺在陋室里,阴冷的金风抽丰从窗缝里钻进来,带着阴湿的寒意,秋雨绵绵,夜雨迷蒙。
张伟使劲喝水,减轻咽喉的疼痛,用力咬牙,抵抗牙齿的火力。
看着沉沉的黑夜,听着秋风萧萧的声音,张伟的身体一阵凉似一阵。
张伟耳边一遍遍反响起何英的声音,回味起高总和林李二人交谈的话,心里不由悲惨起来。
又想起被病魔折磨的爸爸,立即心急如焚,内火蹿升,岂非真要把家里唯一的摇钱树卖掉吗?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?
一阵热一阵冷,一阵火一阵痛,张伟在秋风秋雨的伴随下捱过了一个不眠夜。
张伟也思索了一夜。
第二天一进公司,张伟径直走进高总的办公室。
高总刚到公司,正在品茗,何英也在旁边。
高总见张伟进来,招呼了一句:“来,有事?”
张伟直挺挺走到高总办公桌眼前,掏出一张纸,放在高总桌子上。
高强看了一眼,一愣:“张经理,你要辞职?”
何英闻听,也愣了,眼睛直盯着张伟:“怎么了?张经理。”
张伟心情沉着,积极降服咽喉肿痛带来的未便,沉稳地说道:“感谢老板和老板娘的关照,我辞职是因为个人原因。”
高强还没回过神来,从来只有他炒员工鱿鱼,哪有员工炒他鱿鱼的。
何英:“张经理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事,说出来我们可以想办法资助你。”
何英的意思很明白,让张伟把昨天找自己的事当高强的面说出来,这样她也好帮腔,让高强同意以公司的名义乞贷。
张伟明白何英的意思,微微一笑:“没什么为难事,谢谢。”
一句话,把何英堵了回去。
高强还想努力挽留:“张经理,你干得好好的,干嘛要辞职呢?有什么事情大家可以探讨嘛。”
张伟既然已经决定辞职,就不想再在这里多呆一刻,但也不想和他们二人闹僵。
可是,满腹的心事和身体的痛楚让他心乱如麻,不想和他们多胶葛,于是对着高强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:“高总,偶然间我请你去吃粥,谈谈造就高级业务员的事情。”
高强一听,脸腾得红了,表情十分尴尬。
何英莫名其妙:“什么吃粥?什么高级业务员?”
张伟彬彬有礼所在点头:“希望我们以后仍然还会是朋友,再见,高总,何董。”
说完,张伟昂首挺胸走出了公司。
何英追出来:“站住。”
张伟停下来:“干嘛?何董事长。”
何英表情不安:“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你气愤了?其实,我真的很为难,你不知道,老高对钱看得很死,我手里小钱有,但大钱没有,所以……”
张伟打断何英的话:“不要多想,我刚才说了,我辞职是因为个人原因,请你恭敬我的个人意愿,人各有志,请勿委曲。”
何英:“那,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?”
张伟仰头看着雨濛濛的天空:“你老公在办公室里,你该回去了,我还有事,再见。”
说完,张伟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了。
宁肯站着死,绝不坐着生。张伟倔强地向前走去。
已经是如此的狼狈万状,为何还要如此的倔强?张伟心里不绝地问自己。
辞职,让张伟感到了摆脱,感到了轻松。
同时,也让张伟感到了空荡荡,赋闲了!
来日诰日的饭碗在那里?
今天中午,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就要出让给别人了。等爸爸手术后,家里又开始一穷二白了。
这片果园凝聚了爸爸10年的心血和汗水,每年能给家里创造3万多的经济收入。家里的房子,张伟上学都是靠这果园支持的。
现在,这一切,都只能成为记忆了。
可恶的风行公司老板,可恶的经济危急……
张伟心里感到巨大的失落和痛苦,还有阵阵悲意涌上心头。
自己是个拥有10万债权的借主,同时也是一个即将吃不上饭的穷光蛋。
张伟给妈妈打了电话,妈妈说买果园的人已经过来了,经纪人正在帮助制定协议,一会就具名,然后去管理转让条约。
妈妈转而安慰张伟,说没关系,只要你爸爸身体好了,我们可以一切重头再过,只要人在,一切都会好的。
张伟听了妈妈的话,心里感到无比难熬,自己一个堂堂七尺男儿,在家庭出现灾难的时候却不能为家里分忧,枉为一男子。
再有半小时,不,或许10分钟,家里的那片果园就是别人的了。
以后,自己春天再也闻不到果树流露花瓣的芬芳,炎天再也不能在果园的树荫下看书午休,秋日再也不能享受采摘的高兴和快乐了。
张伟悲从心起,心里无穷悲凉,失意难过落寞一起涌上心头。
张伟漫无目的地走着,任细雨打湿自己的头发和眼睛。